成祖将本朝元宵节定为正月初六至正月十五，朝臣休沐十日，不设宵禁。
平晟十年上元，一连下了七日的瑞雪忽地停了，顺天府喜迎万人空巷，花灯如昼。
平日里万众瞩目的内阁，今晚倒成了京城里最萧条的所在。数根残蜡风销露浥，在缂丝花鸟屏风上泼溅出一道道浓郁的暗影。
屏风后，内阁首辅云怀璧伏在案桌上小憩，身上披着一件厚重的鹤氅，呼吸均匀而疲惫。
学生周从愿守着案尾的炭盆，手里捧着一卷《张太岳文集》，听着屋外厚雪压断竹枝的声音，怎么也静不下心来。
明日就要复朝了，不知先生所谋之事能否如愿。
一阵踩着枯竹叶的脚步声由远及近，紧接着便是几声叩门。
周从愿放下书卷，绕过屏风开了门，比了个“嘘”的手势。
来人隐于月色与雪色之间，容貌看不真切，唯见头戴内使帽、腰系乌木牌，穿着一身青色圆领袍，料想应是品级极低的宦官，连宫里应景发的灯绣补服也没分到一件。
她并不认得此人，但顾念其一路风雪，还是将人迎进了值房。缓步行至楠木桌前，触了触紫砂壶壁尚有余温，边斟茶边道：
“敢问公公贵姓？”
傅酩朝掌心哈了两口热气，捂上冻得通红的耳朵，浅浅福身道：“下官免贵姓傅，傅酩。”
周从愿端着热茶转身，恰好与直腰抬首的他对视，恍然间竟失了神。
满屋烛光衬得他长身玉立，骨相清朗更胜常人，眉眼俊美得近乎妖冶。
青衣玄冠不改绝色，单论容貌亦非池中之物。
周从愿试探道：“本官从未见过公公。”
傅酩道：“下官三个月前才进的宫，半个月前得司礼监少监孙瓷赏识，如今在内书堂［1］做侍讲。下官不在司礼监值房当差，周大学士自然没见过下官。”
“原来如此”，周从愿这才将热茶捧给他：“公公既是司礼监的人，夤夜前来内阁，可有要事？”
傅酩从怀里取出一本奏疏：“今日上元，阖宫都松泛了，覃掌印一时找不到人手，便将下官叫过去打杂。下官奉覃掌印之命，将这份奏疏送还给云阁。”
谈及“云阁”，他言辞间难以自抑地颤动不已。
世人皆知，七年前，二十二岁的云怀璧亲自拟票，将卷入了贪腐案的恩师商鉴满门抄斩，此后取代他稳居内阁首辅兼兵部尚书之位，权倾朝野。
何等狠戾，何等决绝。
前朝后宫，皆默契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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