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年夏末的燥热粘在键盘上，我第27次删除刚打出的求助帖。老旧显示器映出十七岁女生涨红的脸，光标在标题栏急促闪烁："想找个哥哥监督学习"。最后闭眼按下回车键的瞬间，空调外机正把蝉鸣搅成混沌的漩涡。
那个叫"C"的ID在午夜两点跳进评论区，像枚薄荷味创可贴覆在我溃烂的数学试卷上。"每天六点视频背单词，周末检查错题本如何？"他的企鹅头像忽然闪动时，窗台仙人掌正被月光浇出毛茸茸的轮廓。
我们开始用像素编织纪律。他工位电脑右下角永远开着我的监控窗口，我书桌上的诺基亚N73每隔两小时就会震动："圆锥曲线画完了吗？"他寄来的错题集总夹着北方的银杏叶，我回赠的月考进步奖状背面，偷偷画了只戴眼镜的卡通柴犬。
2019年高考最后一科收卷铃响起时，我对着监控镜头撕碎了五年高考三年模拟。他发来北京飞往南城的航班截图，我忽然发现聊天记录里藏着某种危险的计量单位——1462天，37本错题集，19片不同形状的银杏叶。
面基那天下着细密的梅雨。他在酒店大堂像棵移动的白杨树，黑框眼镜上凝着南方特有的水汽。我们保持二十厘米安全距离走过状元桥，他撑着伞的右手小指被化学试剂灼伤过，那道月牙形疤痕让我想起错题本上被红笔圈住的函数题。
"要不要尝尝我们学校的提拉米苏？"电影院昏暗的光线里，他递来的纸巾带着松木香。当男女主角在银幕上接吻时，我们同时摸向爆米花桶的指尖，在黄油香气中仓皇撤退成平行线。
填报志愿那天我在江边坐了很久。他发来的高校招生简章在手机屏上明明灭灭，江水把夕阳揉碎成跳跃的金箔。最终点击确认的鼠标声惊醒了睡熟的橘猫，我对着视频里他骤然暗下去的瞳孔说："厦门到北京的高铁要十个小时呢。"
但他永远比我多备一份解题思路。当我在大学宿舍收到顺丰冷链送来的包裹，冰袋里冻着稻香村的兔儿爷点心，便签上是力透纸背的钢笔字："高等数学重点题型整理，附参考答案及批注版。"最底下有行小字像逃逸的电子："海淀区的银杏黄了。"
（本章节完结）